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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丹 :把审美的权利与能力还给观众

中国当代水墨年鉴七周年跨年展如约而至,以“一个群展中的五个个展ABCDE”为题,五位风格迥然的艺术家、五种截然不同的创作方向,为观众了解当代水墨提供了五种大相径庭的观看视角。如果ABCED是一种顺序,那我们不妨从艺术家刘丹开始。

艺术家刘丹

刘丹是特别的,一方面,他是最早移居美国的中国艺术家之一。旅美二十余年,让刘丹对东西方不同的文化、题材产生独到的深刻见解;另一方面,刘丹的绘画风格并不轻易局限于任何既有的范畴。他结合了通常对立的中国传统、西方传统绘画的线性现实主义和中国水墨画的书法遗产的影响。这样做,刘丹不仅振兴了国画或本土绘画的历史传统,而且发明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当代水墨表现形式。

 

01

“写意水墨,也可以有创作的粉本。”

我们发现刘丹在许多作品中,对素描的技巧营运自如,而“水墨”和“素描”,乍一听是东方与西方两种不相融的元素。水墨究竟需不需要素描关系?刘丹谈道:“以往在一般人们的概念里认为只有用木炭、铅笔画的那样西洋明暗法素描才算是真正的素描,其实不然。素描在英文里叫‘drawing’,速写叫‘sketch’,其实它们都是艺术家为了创作而必备的技能,是服务于求索内心精神世界的手段。”

《格古要论》中提到:“宋画院众工,凡作一画,必先呈稿,然后上真。所画山水、人物、花木、鸟兽,种种臻妙。”刘丹认为这便是古代“素描”的概念,他说:“宋代画院的众位画工每作一画,须先用毛笔勾出他的稿子来,进呈草稿给皇帝。宋徽宗再常拿个白粉笔给他改,改完再复写,最后一遍遍地改到认为稿子可以了,然后才能正式绘画。”

刘丹说:“其实中外艺术家在创作之前,都有一个起稿的过程。在中国,我们传统称为粉本,这个‘粉’,讲的是碳笔,在碳笔的基础上用毛笔勾描定稿。中国的粉本也可以说是古代的‘素描’。”刘丹是以开放的观念看待这些技法的,他认为素描是以线条为主,而非以光影为主;后来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流,“素描”的概念被引入,有了凹凸法,用阴影创造体积感、立体感。

然而,刘丹并不希望这些概念束缚艺术家的创作,他谈到:“今天学院里,我们很多对素描的理解没有离开一个‘学生态度’,但如果把‘素描’扩大来看,不管东方还是西方,它其实就是历代艺术家在创作之前的粉本。我认为艺术就是艺术,只要是有利于你的创作、有利于你完成造型的目的,你采用什么方法都是可以的,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被虚幻的概念圈住了:这个是西洋的,我们画国画的不能用;或者那个是中国的,我们西洋画不这样做。”

“不同的材料工具,对应着独特的美学要求。中国在毛笔的线条、笔墨的训练上衍生出一套独特的美学语言。”刘丹的展览作品《素描稿》系列,宛若以往大师素描作品中精细的草图和绘图模式,关注于构图和运动,只是他使用了中国传统的笔墨技法和材料来表现最终的效果。

在艺术创作上,刘丹不太建议学院的老师把素描、速写的概念划分得太明确,作为造型艺术基础练习的素描有它一些原则性要求和规律,但也应是多种多样的。“我觉得创作是非常自由的状态,它不应该被人为的观念去束缚住。因为每个人的禀赋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天分和表达的渠道也是不同的。每个艺术家应该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松弛地释放天性和表达个性,这样才是跟他天赋相吻合的创作手段。”

在《向日葵》、《罂粟花》等作品中,刘丹对自然形式几近超写实的描绘,被视为物质现实自然展开动态过程中的瞬间或“褶皱”。如此的现实主义不是描绘物质实体的一种模式,而是一种与艺术过往深度的审美融合和与自然当下体验的触碰,从而描绘出物质和形而上的幻化过程。


02

 “我认为有三件事,

当代水墨艺术家应该去做到。”

刘丹注重微观宇宙,摒弃了中国过去普遍采用的“三远”视角,这一点也使其作品独树一帜。他说具体而微的石头是山水的“干细胞”,它在中国古代文人对如何营造精神空间与物质空间的价值观里,承担着一种转换时空的致幻功能。基于这种认识,刘丹将文人的岩石欣赏作为沉思的对象和想象旅行的载体,他发现了一个适应于转化万物的变形系统。

从作品《造云石》、《乾隆花园灵璧石》、《触石兴云-云飞岫六面容姿图手卷》到《冯翼惟象》,我们可以发现,当刘丹描述某些特定的石头时,他完全忠于眼前的形式,但他的山水画却像是以不可阻挡之势自然地生长而成,以此寻求中国山水画的一个大的宇宙观的支撑,恢复对天地人三者间结构的认知能力。

山水通过其变化的位置和视点,提出了有关于人和大千世界之联系的问题,这是刘丹对传统文人美学进行的意味深长的反思,并经过时空的转移与他对古今之间频繁对话的深思熟虑而将之重新的解释。在面对古今中外四大命题时,当代水墨艺术家如何做好桥梁?刘丹始终觉得,艺术语言是需要不断发展的,而艺术家想要做到与水墨同进步,则需要对其全局、整体有一个宏观的理解。“我经常跟朋友们说,作为创作主体,艺术家一生有哪些关键的事情要做?我认为有三个。”

“第一,你必须明白在艺术上什么是人类共有的问题。”刘丹进一步解释道,比如造型问题的结构、解构、重构,哪些是共通的问题。关于生命形式的密度问题,人和自然的关系,在数学几何这些跟造型有关的原理上,现有哪些共享的问题。了解这些之后你会发现,从古至今、从东方到西方,大家都对造型有着深刻的追问。

“第二,你要理解你的民族对这些共有问题有何特殊贡献?”刘丹从中国的水墨语言谈起,从传统上讲,中国成熟的非常早,有的时候甚至你觉得太早了。当西方还在刚开始文艺复兴的时候,我们已经经过了宋代艺术发展的顶峰,明朝时期则开始有点往下走了。只可惜在水墨语言上,关于民族的特殊贡献国际上研究的不多,我们自己也存在很多盲点,还有很多限制认知的观念需要被打破。

刘丹认真地说道:“了解了前两步,便产生第三步,就是说你的特殊贡献,如何让它变成人类可以共享的一种语言。我们的当代艺术家,如何把民族的特殊贡献转化成人类整个造型语言中的共同财富,这个是每一位艺术创作者要努力的事情。尤其像我这样在国外生活了差不多25年的人,对此就肩具了一种责任感。”

03

“我想把审美的权利与能力还给观众。”

展厅里,观众经常驻足在刘丹的作品《冯翼惟象》面前,震撼于它的庞大,又感慨于它的精细。刘丹介绍道:“这张画去年在故宫展的时候,得到的反馈也是年轻人特别喜欢,因为它是个虚拟的山水画,它是我们想象中的一种山水。我们中国古代的山水它不是一个具象的风景,它是人和自然的一种关系。”

刘丹侃侃而谈:“我们古代的先贤认为,艺术既不应该是抽象的,也不应该是具象的,它应该是幻象的。怎么理解‘艺术起源于幻象’呢?就是当艺术家进入到一种特殊状态下,他的这个灵魂能够与更高层次的原理产生共鸣的时候,它会产生一种异象,或者说产生一种幻觉。”“所谓‘可居、可游、可观’,它更像是一种内在意识的觉悟,而非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山水’,到底是一座山、一湾水、一块石、一朵云还是一个人?艺术起源的时候,就认为万物有灵,而只要是有灵的东西,就可以互相转换。一个人可以变成一棵草,同时一棵草也能变成一个人。”

刘丹真诚地说:“我用这样古老的原理,在今天人工智能、量子力学的科学背景下,来重新表达我们对不确定性的认知。同时我也想把审美的力量与权利还给观众,每一个人都会通过自己的意识测量来找到他自己的山水,找到他们内心和自然之间的关系,这份关系是独属于他们个人的。”

刘丹在展览现场

二十世纪以来,中国水墨艺术家们在宽疏的当代语境中自如地运用水墨性话语展露各自的感观世界;然而,在庞杂繁多的水墨的概念下,需不需要达成一种共识与标准,这是一件非常困难事情。

当形式、意义、修辞、宏大的内容逐渐离场,“中国当代水墨年鉴”的目光聚焦于艺术家本人。于是,我们看见刘丹返回水墨的源头,观察着“水”与“墨”,思考着“古”与“今”,研究着“东”与“西”;我们见证他探索着属于他自己的水墨语言,融合着他所欣赏的东西方艺术遗产,超越着语言、民族和文化的界限。


部分展览作品

刘丹,敦煌一,68×44cm,纸本水墨设色,1979

刘丹,敦煌二,68×44cm,纸本水墨设色,1979

刘丹,素描稿1,12.7×32.9cm,纸本铅笔,1993

刘丹,素描稿6,16.8×9cm,纸本铅笔,1990

刘丹,向日葵,190×190cm,纸本水墨,2022

 

刘丹,罂粟花,214×150cm,纸本水墨,2007

刘丹,触石兴云-云飞岫六面容姿图手卷,34.5×481cm,纸本水墨,2004

刘丹,造云石,144.3×365cm,纸本水墨,2022

刘丹,乾隆花园灵璧石,144×366cm,纸本水墨,2022

刘丹,冯翼惟象,424.2×273.3cm,纸本水墨,2021



中国当代水墨年鉴七周年跨年展 :

一个群展中的五个个展ABCDE


艺术总监 :李小山

策展人 :林书传

展览总监 :张宗喜

艺术家 :刘丹、魏青吉、武艺、邢庆仁、徐华翎

展期 :2023.12.10-2024.1.18

地址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1号展厅、3号展厅

主办 :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中国当代水墨年鉴组委会

承办 :大川文化、谋道文化

出品人 :张凯、张宗喜